阿棉围巾

Take it slow.

【Fingon中心|梅熊】殿下的星星田 02

Summary:芬德卡诺殿下有一块星星田。

Attention:梅熊。骤火战后。迈兹洛斯联盟建立。至高王小熊有个想法,有很多想法,关于田野、粮食、星星和爱,关于逝去之人的愿望,不关于战争。但战争无时无刻不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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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进窗户的时候,正对上一双睁着的铁灰色眼睛。这把我吓了一跳。迈兹洛斯眼疾手快,赶在我摔倒在地前将我稳稳托住。他把手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探身去看,果不其然,芬德卡诺殿下合着眼睛,将自己埋在一堆毛毯里。他睡得不算太熟,呼吸清浅,眉心处拧着浅浅的沟壑。

我叉着腰,用口型问他:他怎么又在你这里?

最年长的费诺里安似笑非笑挑起半边眉峰,意思是“他愿意”。

我还想说什么,他已经从床榻上起身,关上窗户,让灰布帘的阴影盖住芬德卡诺殿下的眼睑。迈兹洛斯披上一件斗篷,俯身从矮桌上端起残烛,微弱光线里他看上去像是一尊灰色的雕塑。雕塑扬了扬下颌,朝着光亮的方向。这次的意思是“我们到外面说。”

 

八芒星的家族对于语言和礼节有近乎严苛的要求。他有很多个名字,奈雅芬威用在正式场合,麦提莫用于日常交谈,费诺里安作为他和他兄弟的代称,存在于那些对第一家族不抱好感的辛达口中,罗珊朵则只有最亲密的朋友能够称呼。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曾试着用我生拙的口音叫他“奈雅芬威殿下”,远没有呼唤芬德卡诺那样亲昵和熟练。红发的将领为这称谓站住了,他的沉默很重、也很长,那双灰眼睛将我上下打量。

最后他允准我叫他Nelyo,就像他更年轻的六个兄弟一样。

东西贝烈瑞安德之间的距离不算近,最快的鹰隼从希姆凛的峰顶起飞,要飞七天七夜,才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军务繁重,东部防线战火延绵,迈兹洛斯也就不常来,就算抵达米斯林湖畔也很少停留。每次他一来,芬德卡诺殿下就把我晾在一边,麦提莫这麦提莫那,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

我有一点点点点生气,绝对不是因为芬德卡诺殿下光顾着和那红发的将领叙话,忘记他答应过要带我骑马。

太不公平了,他们认识的时间是那样久,远在我出生之前。首生子女的记忆不会淡化,迈兹洛斯有太多能够与他共享的往事,单凭这点,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把芬德卡诺殿下抢到身边去。精灵不易醉,诺多族更生在铁砧与铸炉里,出生时便听着金铁交碰之音。我见过他们俩彻夜坐着,酒盏交碰,谈起匠人铸造时的往事。兴到浓时,技艺高超者便将酒盏倾入炉里,火势借酒而烈,此时若铸头冠,便是美器;若造刀戈,便是良兵。

芬德卡诺殿下便从鞘中抽出剑,把杯中的剩酒沿着剑脊倾倒下去。酒是葡萄酒,没来得及酿够时候,在月色下蜿蜒出一道如血如泪的痕迹。他屈起指节轻轻弹着剑背:那我这件算不算良兵?

他的眼下因为醉意而飞上浓烈的红,讲话却是清楚的。他的眼睛还笑着,笑意太满,就从眼角溢出来,变成一道夜露样的潮湿。

芬德卡诺殿下笑着说:“你说呀,麦提莫。我这件还算不算良兵?”

 

我们一直走到庭院前。迈兹洛斯站在露天台阶上等我,夜里露水很重,石板上湿了一片。他把肩头的斗篷取下来,将我牢牢裹住。自己只穿着一件亚麻布系带的单衣,马裤笔挺,站在苍白的天光里。

我裹着他的斗篷坐在台阶上,从貂皮的毛领里仰起脸看他:“你不冷么?”

他好像回答了,但又好像没有:“我常年在希姆凛。”

还没等我再回应一些什么,他又说:“芬德卡诺近来睡得不好。”

“你怎么知道?”

他的视线停留在最远处的那颗星星,“他的眼睛没有往常亮。”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他。一声叹息不知不觉从唇边溜出来,代替了话语。我不知道芬德卡诺殿下夜里睡得如何,但他眼下的青黑,我是能看到的。

“我说对了?”

我犹豫了一下,“你多住几天。他跟你住在一起的时候,容易睡着。”

他歪歪嘴角。弧度很小,但却让惯来紧绷的姿态在一瞬间瓦解得不见踪影,像光照下化开的雪,连带着并不柔软的线条也跟着生动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住在这里呢。”

“那是为了殿下的睡眠质量!不然......”

西风转了向。清晨的风来得凛冽,我裹在毛皮里也还是打了一个激灵。庭院里疯长的杂草近来没有人去修剪,此刻簌簌作响。我们几乎同时抬起视线,芬德卡诺殿下只在单衣外面裹了一件深蓝色的大氅,眼下正站在风口。他还没来得及用金丝束发,发梢散在风里,几绺没能被吹起来的,浸透了昨夜的汗水,牢牢黏在他的前额上。

殿下抱着双臂,倚在廊柱边。横梁上的白鸟飞起来,他的哂笑和日光一起泛暖。

“又在讲什么?”他的嗓子还有些哑,“要是早饭前还没人向我坦白,我就当作你们在说我的坏话了。”

 

 

越过蓝色山脉西迁的先民当中,老贝奥的家族使用辛达林,哈拉丁人保留了一部分古语,而自哈多·罗林多在芬国昐王面前宣誓效忠,我的族人便开始使用昆雅。

我捧着昆雅课本困得小鸡啄米,鼻尖都要碰到书页上。要是迈兹洛斯在这里,一定会把那本厚书抽走,再屈起指节在我脑袋上敲上一记;要是芬德卡诺殿下在这里,只会托着两颊,等着看我把口水流得满纸都是,再在我醒过来迷迷糊糊瞪着他的时候悠悠一句:“你和我小时候真像。”

可惜他们都不在。才吃过早饭,芬德卡诺殿下就拉着希姆凛的守将一起开会去了。这又是一件我没办法参与的事。不让我去就不让我去,我用力甩甩头,书上的腾格瓦字符在眼前扭曲,抻得平展,变成谁薄唇边上扬的弧度。......谁稀罕似的,芬德卡诺殿下自己都说了,至高王是世界上最苦最累的活儿。不过他们走得急,昨天又来了很多人,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联盟”。迈兹洛斯殿下在夜宴上说,我们将拥有一个联盟。

我怔怔地盯着雕刻藤蔓的白色拱顶好一会儿,把手中的书扔到脑后。

 

 

“陛下。”议事厅里有人在说话。我贴着墙面,侧着耳朵往里面听,“......这绝非明智的选择。”

我偷偷往里瞧了一眼,芬德卡诺殿下的位置对着亮面。他的两手放在桌上,绞得很紧。

那领主说了下去,我扒着窗沿探出头去,是精明的希尔伦。“骤火之战以后,阿德嘉兰的土地全都毁弃,我们至少损失了八成收获来源。毒火还在损伤地脉,王领的子民连维持日常生活都困难。”他摇摇头,“即便是在合围时期,我们也没有这样的财力物力。”

“毒火只到隘口,并未南下。”是迈兹洛斯的声音,“大小盖里安河之间仍是沃野,收获颇丰。我的兄弟卡兰希尔是当地的领主。沙盖里安与矮人和东方人类之间的贸易也并未断绝。”

“沙盖里安毕竟遥远,东西方之间又有半兽人出没。无意冒犯,殿下。后方补给一旦断裂,西面便会告急,我们不能拿粮草做赌注。”

“那它将绝无断裂的可能。”

“如何保证?”

“凯勒巩将会带领一支小队清剿残留的半兽人,”他的声音仍然冷静,“敌人根基不稳,如有可能,我们将收回多松尼安。”

我听见一阵低下来的、窃窃的语声,像是草木在风里晃动,直到另一个声音落下来,让其余的一切归于死寂。

“凯勒巩和库茹芬殿下,”罗斯科缓缓道,这是诺洛芬威家族的老封臣了,从冰峡上就走过来的,“如果我没记错,他们被逐出了纳国斯隆德,遭到欧洛德瑞斯王及其子民的厌弃。”

室内的沉默陡然变得锋利。芬德卡诺殿下在天光里动了动嘴唇,但最终没有说话。所有目光投注在迈兹洛斯身上。

而迈兹洛斯屈起了指节:“所以我让他们将功赎罪。”

“我们本来就缺少盟友,现在您的兄弟又得罪了辛葛王的女儿。多瑞亚斯不会出兵,纳国斯隆德不会出兵。绿精灵只会隔岸观火。而我们至今仍然没有刚多林的消息,”那话音里带着无法完全抑制的情绪,“也是啊,图尔巩殿下甚至未曾响应骤火之战,只等待着大鹰将自己父亲的遗骨送往群山之中,又怎么能指望——”

“罗斯科!”

“.....我们不能把战争当作游戏。”那声音自齿缝间硬挤出来,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从未发言的主君,“您的父亲不会乐见这一点。陛下,我不信任费艾诺众子和他们的誓言,他们可以为了茜玛丽尔不顾一切,但我们早就没有这样的资本,更不可能为了莫须有的胜利赌上平民的鲜血——”

“我不是我的父亲。”

芬德卡诺扶着桌面撑起自己。他银蓝滚边的旧斗篷从座椅流淌到地面,那斗篷并不合身,显得他的脊背笔直而单薄。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我花费了一些时间才看清他头上的王冠,发间交织的细细的金丝,那颗蓝宝石已经黯淡。它们都没有他的眼睛亮。

“我所要求的也并非一次进攻,而是一个联盟。”

“倘若我们坐以待毙,大敌不费任何力气就能把我们逐个击破。我清楚费艾诺家族的誓言,也听过贝伦与露西恩的故事——但这不是我现下考虑之事。我只知道我们不能承受第二次骤火之战,与其等待死亡来把我们统统收割,不如抓住最后的希望搏一搏。”

“至于我的父亲,”那双属于诺洛芬威家族的蓝灰色眼睛嵌在他过分年轻的面庞上,安静地燃烧,“他没有准备好,不代表我们不会。”

 

 

有一只手推了推我的肩膀。我咕哝一声,窝在墙边翻了个身。一束光顺着穹顶镂空的花纹打下来,正好照在我的脸上。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靠得很近的脸孔。“芬德卡诺......芬德卡诺殿下!”

我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西斜了。这赶走了我仅剩的睡意。然后我挣动着想要爬起来,没留意到身上什么时候严严实实盖了一件暗红色斗篷,差点把自己裹成一团毛茸茸,从台阶上滚下去。

芬德卡诺殿下直起身来,唇边藏了一点笑。我逆着光看到他身后希姆凛的守将,迈兹洛斯倚在廊柱边,背对着我们。那头红发从他笔直的背脊滚落,余晖下让人错觉那是流淌的火。

一只手来捏我的脸颊,我皱着眉头闪躲,但那家伙最终还是得逞了,他的指尖是温热的。头顶上方传来一串爽朗而干燥的笑意,像是晚风里簌簌的牧草。

“你要是再睡得久一点,”他说,“我和麦提莫去湖边吃烧烤,就不叫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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