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棉围巾

Take it slow.

【EC】Afterglow 原作背景

Summary:狼三后续向。Erik与Charles的海边退休生活。可以看作Sunset in Cuba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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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在海边,Erik和Charles。


他们总是起得很早。上了年纪的人,睡得都少些。我爷爷也这样。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哪天闭上眼睛,就彻彻底底地睡过去了,醒着的时候,总想多看看。

每天清晨,我都看着他们从低矮而浸透鱼腥味的棚屋前走过。其实就只有Erik一个人在走,推着Charles的轮椅。Charles腿脚不好,听说是年轻的时候遭了流弹,脊椎受了损伤。Charles有一双很好看的蓝眼睛,这在他们这个年纪里不是什么常见的事。他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或许更老。他总是皱巴巴地窝在轮椅里,好像一块被拧干的海绵。但那双眼睛依然是蓝色的漩涡,叫人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我猜想它们在他年轻时一定相当引人注目。

至于Erik,Erik是个渔民。他比一般的老头都要结实一些,腰背也不像他们那样佝偻。这使得他还可以出海打鱼,和年轻的小伙子们一起,挣些喂饱自己的营生。他做鱼钩很有一手。邻里的渔民手艺都不如他。有人说,真是奇了,好像那些铁啊铜啊,都听他的话似的。还有人说,带着Erik做的鱼钩出海,钓上来的鱼又大又多,船也不容易翻。一来二去,Erik的名字就在这一片海滩传开了。大家都央他做鱼钩,回来时把篓里的鲜鱼分他几条,当作费用。Erik没拒绝。干我们这行的,听天看海。老天爷高兴了,下一顿才有着落。他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但他身边还有个Charles呢。

我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子女,至少从没有人来探访过他们。他们也不养什么宠物。Charles养过狗,它断了一条腿,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半死不活。是Charles摇着轮椅,把它抱到膝上,喂它水喝,就好像那是他的小孩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活不了多久了。Erik本来要把它丢在外面。那天他们在屋外待了很久,也不说话,也不吵架。Erik把手头的活计拿到屋外做。直到太阳西斜,两个人的影子被拽着拉长,在沙滩上烙下颜色浅淡的两道。Erik收拾东西起身,Charles摇着轮椅跟在后面,怀里还抱着那条狗。他们回了家,一前一后。晚饭还是好好地吃,Erik再也没提过要把狗丢出去的事。

当然那狗最后还是死了,死在Charles的怀里。

Charles没有哭。也许他早就哭不出来了。爷爷总说,人都是用海里的咸水做的。水流尽了,人就变成盐粒,风一吹就散了。小娃娃总是哭,是因为他们身体里还有很多咸水;老人不哭,是因为就算眼泪不流下来,他们自己也快要变成盐粒了。死生有命,这个年纪的人,还有什么不能看淡的。

但那天夜里他睡得不好。我和他们的棚屋紧挨着,我躺在床上,听到他攥紧了席子,然后是喉咙里不连续的气声,像坏掉的风箱。听上去像是抽泣,又像是神志不清的呓语。我拿耳朵贴着墙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Erik大概抱住了他,因为床板不再摇晃。他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又哼唱起一首无名的歌,听着像小孩子的摇篮曲。我一个词也听不懂。这大概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语言,一降生就听见,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能忘掉。

Charles在后半夜呼吸平缓了些。而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那些他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辗转叨念的声音,是一个个名字。Hank,Raven,Ororo,Scott,Jean,Laura,Logan。

Charles得了一种病。名字很难记,不是那种马上能要了他的命的。药物的价格昂贵,而且要到镇上才能买得到。Erik一直在攒钱。在攒到足够买药的钱之后,他就带Charles去一趟镇上。Charles这时候总是很开心。除了药物之外,他们还在街边买些小东西,Charles说要什么,Erik就给他买什么。当他们披着一身夕阳回来,Charles的轮椅上的牛皮纸袋已经堆了有山那么高了。

我知道Erik还在攒钱买别的。我听他们并肩躺在席子上谈论一艘船,怎样的甲板,怎样的装饰、油漆不能用次品,还一定要颜色鲜亮。市场上有种防水防滑的胶,也要买回来。Charles坐着轮椅,不方便,也不经摔。

他们甚至给它取了名字,那艘目前还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船。Sunseeker。逐日号。

跟太阳有关的。这不难理解。Erik推着Charles,他们每天都去看日出日落。Charles每天除了吃药,就属这时候最安静。老人们都说,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坏得差不多了。他曾经是个学究,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怎样写字,怎样医治吃了海鱼之后的胃痛;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它们都从他脑子里溜走了。还剩下的,也就是那些名字,逐日号,还有Erik。我看着那两个老人从我面前经过,轮椅在地面上留下两行水迹。Charles唱着歌,词语零碎,曲调荒腔走板,但他显得很有兴致;轮椅推远了,风里飘着那些名字,逐日号,还有Erik。

我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平静地过活,平静地走向死亡,变成一把盐粒,撒在异乡干燥的风中。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就算变成盐粒,也一定是一起的。我无法想象他们当中会有哪一个独活在这世上,将有关对方的记忆抛在身后。就像你无法想象单独提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他们只能是Erik与Charles。他们都老了,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剩,只能握紧彼此。余晖的热度正在从他们身上褪去。

直到有一队条子冲进来,带着警棍。

我缩在自己的床底。爷爷让我这么做的。冷汗浸透了白背心,我有点打抖,于是咬住自己的嘴唇,避免颤抖的呼气声招来什么东西。

那些条子是冲着Erik和Charles去的。他们的声音很大,人数很多;棚屋太小了,多出来的人就站在外面,手持警棍,把海滩上一整片棚户区都围得严严实实。一个条子在叫喊,但混乱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然后就是死寂。墙上有个透光的小洞,我往里面看去,只能看见他们的皮鞋,但放在脚边的锅碗瓢盆一直在动,一直在动......我不明白,也许我真的被吓傻了。又或者是我抖得实在是太厉害。

是Erik的声音。

我们是Erik与Charles,往后也只会是Erik和Charles,直到我们死去。他轻声说,我的能力不如从前了,所以我允许你们做出选择。

选择?

我听到Erik带着嘲弄的鼻音。

走出去,然后再也不回到这里;或者躺着出去。结果是一样的,我不在意。

他们真的走了。像是黑水退出山麓间狭窄的咽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从床底下爬出来,灰头土脸,呆呆地发了好一会儿怔。

我拔腿朝隔壁棚屋奔去。

他们还活着,那帮条子把什么都搞坏了,锅碗瓢盆,饭勺和刀叉,墙上没做完的鱼钩,全都摔在地上。但他们还活着。Charles坐在轮椅上,Erik半跪下来,将面庞埋进Charles的臂弯。他的呼吸沉重又急促。他们就保持着这么一个怪异的姿势,待在一片狼藉里。不像拥抱,但任谁也想不出来更好的解释。月光打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化作一痕清亮的湿迹,一条久违的、并不应当存在的溪流,徐徐地流淌在岁月的沟壑间。又与另一条交汇,落进爱人的手掌,变成一汪小小的泉。那双蓝眼睛,那双悲伤的、悲伤的蓝眼睛。我全身僵硬,甚至忘记呼吸,像一根被渔民打在码头的钉子。隔着一地兵荒马乱,岁月的洪流向我汹涌而来,淹没我的眼眶,我的掌纹,我的面庞。我的面庞也成了涨潮的海。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

我不知道Erik的钱攒够没有,也不知道Charles的病怎么样,能不能治好。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登上那艘船,Sunseeker,他们的逐日号。归根结底,我于他们只不过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邻居;而他们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一对年迈过客而已。都是陌生人。爷爷总说人的一生就像是河流,淌过很多的路,行经很多段蜿蜒的旅程,最终还是要回到海洋的怀抱。我的河流刚刚出发,而他们的已经行至末路,我们是彼此生命中的小石子,在水面上留下一道波纹。不会再多。

但我希望他们的河流能够找到大海。

Erik与Charles消失在第二天的日出之前,棚屋空空荡荡,就好像昨夜的人不曾来过。就好像没有人曾经来过。

他们本就生活拮据,带走了该带的东西,就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只除了放在桌上的那朵铁线玫瑰。


END

回礼是“文学类文本阅读理解思路分析”式后记。(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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