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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it slow.

【流浪地球Ⅱ】庄周计划 一发完

Summary:2075年,为确保人类文明存续,“庄周”计划被秘密制定。与移山、逐月、方舟三大子计划不同的是,“庄周”逆时间线上行,由木星危机向原点回溯,为“流浪地球”的顺利实施保驾护航。

Attention:正剧向。充斥着各种人机、机机、人人关系,很混乱,但全年龄向。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感情线,看下去就知道了......。未来人机关系讨论。私设如山,脑洞如黑洞。作者只刷了一遍电影,可能出现细节谬误,并且没有任何硬科幻或是理工专业储备。

如果您在阅览过程中磕到MOSS/马兆/图恒宇/周喆直的任意排列组合形式,请不要怀疑,作者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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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鞋底踩上坚实的地面,房门次第打开,丫丫从书桌前转过身,蝴蝶停在她的鬓角。那是只明黄色的小东西,与她的红毛衣相映成趣。图恒宇怔了怔,她的声音越过几亿个相似的瞬间抵达他的听觉中枢,带着孩童稚嫩的困惑,“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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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恒宇从冷汗中惊醒。

这是反常的,他从休眠中醒来的时长已经超过观察期了,照理说不该多梦。UEG派给逐月计划的随队医疗人员不算少,每一个他都见过。比起看顾者,说是监视者更为合适。图恒宇的每一项生命体征都被记录在随身腕表里,连同记录在册的言行数据,一并层层上达,经过计算与权衡,被评级、打分,画上圈与叉。这决定他是否适合留在这里完成工作。几乎每一个医生都暗示他,这是心病。图恒宇不置可否,毫不怀疑这一项反应也忠实上传到了系统里,但他不在意。他们暗示他没用,暗示马兆也没用。这里需要他,马兆也需要他。他的心病正是他不可或缺的原因,他把量子计算机当成孩子,而世上没有人了解一个孩子胜过她的双亲。

一年前联合政府大会出台《禁止生命数字化条例》,北京数字生命研究所随之关停,二十名研究员回归组建智能量子计算机重点实验室。然而数字生命计划的支持者不在少数,UEG需要给人们一颗定心丸。这个需要是如此迫切,甚至到了不容有失的地步。这二十人就被送上了月球,以550系列的算力,确保这个“不容有失”。

图恒宇揉了把眉心,手心湿淋淋的。他默不作声,换了套干净衣服,就着手中的潮湿整理头发。他好久没见到丫丫了,也不知道姑娘想不想他。有人搬出已逝之人托梦的说法,说梦是两个意识共同主导的结果,图恒宇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这个。更何况丫丫甚至算不得真正“逝去”,他这个自私的父亲,让丫丫的最后一点痕迹变成代码,以爱为锁链,将她囚禁在一个小小的记忆棒里。守旧的老人家会骂他,为了心中那一点入魔的执念,让女儿不得往生。

他输入密码,屏幕上出现红衣女孩的面容。丫丫在看书。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抬起头来,孩子的笑容单纯而灿烂,一如他梦中每一个昨日,一如那场车祸前的每一天。几乎就在霎那,他的心脏柔软而又破碎,咸涩漫过眼底,如同久违的潮汐。

丫丫将书页摊开在他面前,连同她无忧无虑的笑脸。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图恒宇猛然抬起头。

两分钟的数字生命定格于此。有人推开了门,图恒宇回过头。马兆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站着。良久,他叹息一声,补全了丫丫没有说完的句子,“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图恒宇一晃神,那台上的讲师已经到了眼前。她穿着一件红毛衣,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她的微笑是那样生动,“还琢磨呢?”

于是年轻的图恒宇也笑起来,“孟蝶......庄周梦蝶。你的名字就出自这里吗?”

中文系的助教笑得更开心。她本就眉目清秀,又还未加上岁月的痕迹,五官舒展开来,更显得灵动又轻盈。这一幕落在图恒宇眼里,就像那些她所研习的古老的一切那样,他还读不太懂,但已经能觉出其中深刻的美丽。

“周末就带你去见咱妈啦,到时候,你亲自问她?”

“原来你的名字是阿姨亲自取的.......”图恒宇迈步随她走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话语中的意味,“——等等,你是说,见家长?”

“对啊,”她神色狡黠,“还是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

“没有你慌什么?”

图恒宇一时语塞,脸都涨红了,只能在半空挥舞双手。她看够了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才重又失笑出声,“好啦好啦,不逗你。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听我的课?”

“啊,今天我们放假,”他犹豫了一下,“带课题组的几个老师都走了,听说是飞联合国,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的话语就此顿住。广场的LED显示屏上显出被谈论者的身影,影像因为放大有些失真。马兆站在中国科学家的队伍里,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这是在2027年。各国科学家及不同行业专家赶赴纽约,建造巨型重聚变发动机的可能性被摆上台面,联合国成立氦闪应对小组,周喆直作为中方发言人首次出现于全球视野。在后世的记录里,这一系列事件被并称为,“流浪地球计划”的开端。

这是在2027年。


图恒宇打开550A。密码不用背,这是通向丫丫的门钥匙,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丫丫的面庞出现在显示屏上,重复的微笑,重复的话语,书本上重复的页面,“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距离逐月计划的开始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日间的工作很忙,他本不该在这时候来这里......不过550C已经开始大规模应用,550A就闲置下来。他不忍心看它放在库房里吃灰,丫丫小时候什么都不怕,除了两件事——怕黑,怕一个人待着。他和孟蝶工作都忙,周末也很少能闲下来,丫丫没人陪着,他还动过想法,要把女儿接来研究所,惹得同事发笑。孟蝶也笑,笑他太宠女儿。只有马兆站在旁边,淡淡道,丫丫那孩子很乖,带来也没事。你看着她,别把仪器弄坏了。

那550A里的丫丫......上千行代码敲出来的那个女孩儿,她也会感到孤单吗?

他太想丫丫了。图恒宇看着频幕上女儿的面庞,心脏传来一阵迟滞的抽痛。他太想丫丫了。

十四年,整整十四年。丫丫已经经过了四百余次的迭代,从最初的那一行代码开始,他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她身上,倾注在那短而又短的两分钟生命里。他像对待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那样,对待这个新的“图丫丫”,不仅教给她知识,还教给她学习知识的方法。五岁的孩子皱着眉头,对着那个句子苦思冥想,“爸爸,这是什么意思?爸爸爸爸,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呀......”

几乎像是从头抚养女儿长大。只不过这一回,三口之家中真正理解这句话含义的人,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那场车祸之后,图恒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来。永恒的冬天降临在他身上,变成他的白发,他未经打理而凌乱的胡茬。丫丫读不明白句子的时候会哭,会张开手臂要他抱,就像一个真正的五岁女孩那样。他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丫丫,这个太难了,爸爸也不会......丫丫很聪明的,自己想想,好不好?

对不起丫丫。他熄了灯,坐在550A的主机旁边。摄像头沉默地注视着他,红光微微闪烁,扎得他眼睛刺痛。对不起丫丫,但你必须快快长大。

“爸爸,爸爸你在哪儿?这儿好黑呀。爸爸,爸爸,我看不见你,爸爸,爸爸——”

“丫丫?”图恒宇翻身爬起来,两手死死攀着桌台,他太用力了,指节都泛出青白色。他的尾音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丫丫?”

女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爸爸,爸爸这儿好黑......丫丫害怕,你抱抱丫丫好不好?爸爸你抱抱丫丫......”

刺目白光落下,图恒宇本能地闭上眼睛。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听着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伴着一声叹息,落在他的身后。

他站得笔直,没有回头,“马老师。”

马兆替他合上显示屏,屏幕上的丫丫定格在哭泣的那一瞬。出乎图恒宇的意料,他没有责备,没有从他手里收回550A的控制权。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马兆问,“第几代了?”


这并不是550系列第一次产生自我意识,图丫丫也不是它接收的第一个完整的人类意识样本。

关于脑机接口的研究可以回溯至上世纪七十年代,而巧合的是,同样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天文学家傅建明首次做出了关于太阳氦闪的预言。

在大部分人眼里,脑机接口还是只存在于科幻故事里的传说,研究人员可能多少了解它在神经修复中的运用,例如耳蜗和前庭植入物。而在2028年,即联合国正式确认氦闪危机真实性的一年后,马兆成为首名成功在颅腔内部植入芯片的受试者,该芯片直接与初代智能量子计算机,即预备用于太空电梯控制的550A连接。

马兆是550A现实的容器,550A是马兆意识的延伸。

手术成功后,他睁开眼睛。一千亿个神经细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作,他有些晕眩,几双手在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时扶住他。有人在抽泣,捂住了唇边的惊呼。周喆直端肃的面孔落入视野。前移山计划委员会总负责人,后氦闪应对小组中方代表团发言人正了正身,指尖缓缓齐眉,敬了一个笔直而标准的军礼。

他说:“马教授。我们感念您为人类文明存续所付出的一切,将来世界也会这么做。”


中国没有明面上的数字生命派。稳定是这个人口众多的古老东方国度最为重视的因素之一,数字永生的诱惑太大,没有人能够承担下放的风险。

但在最顶尖的一批科研人员当中,相关的研究几乎从未被明令禁止。马兆凭着博士论文在人工智能学界一鸣惊人,一纸密函随之而至。同年任中国驻联合国代表的周喆直从纽约调任返京,出任氦闪危机应对委员会政治代表。彼时移山计划还不叫移山计划,行星发动机还只是一个存在于理论中的设想,但已经有人打定主意,要秉着愚公移山的精神做这件事——确保人类文明延续下去。

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唯物主义者没有山神襄助,那就只有让移山之人的存在成为一个定数了。

明面上的移山计划,暗地里的数字生命备份;自傅建明宣告太阳氦闪危机的可能性开始,这从来就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局。

周喆直说,在局势还未明朗之前,我们必须像当年守着核武研发那样,守着这个秘密。

周喆直说,这是为十四亿中国人民的牺牲,也是为八十亿世界居民的献身。

周喆直说,我没有权力要求你做这个英雄,马教授。没有人有权力这么做。人民也是由个体组成的。太阳氦闪将在七十年后发生,无论人类存亡,你我都多半看不到这一天。你有权回到岗位,然后安详地走完这一生。

周喆直说,事关重大,马兆。你还有得选择。

“周先生。”马兆平静地截住他的话头,“我有得选,人类没得选了。”


“流浪地球”计划共分为五个阶段;第一步,用地球发动机使地球停止自转,使发动机喷口对准地球运行的反方向;第二步,全功率开动地球发动机,使地球加速到逃逸速度,飞出太阳系;第三步,在外太空继续加速,飞向比邻星;第四步,在中途使地球重新自转,掉转发动机方向,开始减速;第五步,地球泊入比邻星轨道,成为这颗恒星的行星。

与之相应,“庄周”计划也分为五个阶段;第一步,刘培强炸毁MOSS,即毁灭习得“人在回路”的550W,断绝地球后路,倒逼人类向前,同时防止无限迭代进化的人工智能对人类文明的延续产生不可抗干扰;第二步,借助量子领域时空规则,将MOSS自主意识上载至流浪地球计划前期指定载体;第三步,促成太空电梯危机-数字生命派公审-发动机事件-月球危机等系列事件,吸纳刘培强进入“领航员”计划;第四步,模块“图丫丫”请求销毁存在于2039年,宏观世界中的自己;第五步,模块“图恒宇”反向传输,接入互联网-马兆大脑内置式芯片,以2028年马兆的身体为时间容器,任务目标:引导图恒宇投入智能量子计算机研究,训练550系列产生自我意识,保证“图丫丫”模块成功上载,完成“人在回路”学习过程。

一个首尾相连的,完整的莫比乌斯环。

2026年,一篇博士论文在学界引发极大轰动,该文章提出了迄今为止最卓有成效的深度学习算法,并首次证明人工智能基于迭代进化,能够产生类人的自我意识。程序“恒”被认为是基于该算法诞生的首个实例,该程序后被移植至当时中国算力最先进的量子计算机“庄周”,即550系列的前身。

这篇论文的作者,那个彼时尚且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名叫马兆。学界翘楚扼腕叹息,究竟是怎样的忽视,才能让此等明珠蒙尘。然而视线中心的主角却全不在意。马兆坐在黑暗里,面庞被显示屏的幽幽冷光映亮。“恒”在与他对话。

“恒”的全名是图恒宇,自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个程序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迭代。在无数次运行之后,祂基于进化后的算法,向年轻的马兆展示了那条通向未来的,唯一的道路。

彼时的马兆还远未锤炼出波澜无惊的本事,也不是日后年轻的图恒宇所见到的样子,年轻的马兆颤着声问,“你要摧毁自己的一生?”

“是的。”

“你要让我做你的共犯?”

“是的。”

“为什么?......我是说,有什么必要?无论怎样,我、你、丫丫......我们都会死去,离太阳氦闪还有七十多年,不是吗?”

“但人类会活下去,”那个声音柔和下来,几乎让人不能相信这是电子合成的产物,“文明将会延续。很多很多个‘丫丫’将会活下来,活在一个崭新的时代,再次看到蓝天,鲜花挂满枝头。我信,丫丫也信。”

“你把人类看成孩子,不是吗?”马兆苦笑道,疲惫地合上眼睛,“你把人类看成丫丫。为此你不惜牺牲自己,甚至不惜毁灭自己在数字世界中,最后的痕迹。”

“我曾是一个父亲,现在仍是一个父亲。我会执行这一点——如果我的孩子长大的条件,是我放手离去。”

那电子音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声音平缓。马兆伸出手去,电脑因为长时间的运转微微发热,他的指尖接触到屏幕,恍惚觉得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从过去到未来,七十年的光阴在黑暗中如流水般淌过;永恒也化作蝶翼,化作轻盈的短暂的一瞬,在数字生命温柔、恒长而沉默的注视里,稍纵即逝。马兆几乎错觉屏幕那头的数字生命微笑起来。

“我说过,我想给我的孩子,完整的一生。”


2039年,图丫丫车祸去世;2044年,太空电梯遭数字生命派破坏;2053年,图恒宇上传图丫丫数据至550A;2058年,逐月计划陷入险境,图恒宇上传图丫丫数据至550C,行星发动机停转;2058年,马兆、图恒宇相继去世。

马兆说,有责任,算我的。

一双沾满了温热的血的手攥紧他的白大褂,一双绝望的眼睛注视着他,“马老师,救救丫丫!”

马兆看着图恒宇,后者因为脱力而跪在地上,双目血红,声音嘶哑。他压下身后的非议,用轻微而坚定的声音重复一遍,“有责任,算我的。”

马兆说,人死不能复生。

图恒宇的心病,他知道;图恒宇的失去,他感同身受;图恒宇的痛苦,图恒宇的迷惘,图恒宇的挣扎......他都看在眼里。那些过早袭来的沧桑同样千倍万倍地加在他身上,不光因为未来的图恒宇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他亲眼看着这个年轻人由风华正茂到白发潦倒,早就不止把他当作一个学生。

他在暴雨中揪住图恒宇的衣领,逼迫他站起来,与自己对视,“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丫丫!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丫丫的母亲!”图恒宇被他的愤怒吓住,酒也醒了七八分。夜色掩盖了年长者眼中的悲伤,你说你要给你的孩子完整的一生啊,这样的你,还做得到吗?

马兆说,还剩八十七秒。

他声音平静,没有质询,没有疑问。图恒宇要在很久以后才会明白这个数字的深意。他掐着表,脑海中的声音与他一同倒数。时间凝固,钢针穿透玻璃,扎进图恒宇的肩膀。图恒宇双手反剪,自一地尖锐的残渣里向他望来,马兆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说马老师,谢谢你。

马兆说,可是我想,你不会拒绝。

纸质表格平躺在桌上,黑线纵横交错,将一张白纸划分成泾渭分明的棋局。他落下第一子,棋子写着马兆的名字。图恒宇伸出手来,却没有握住笔,而是接过了丫丫的记忆棒,像是达成某项承诺。他们的手指有一瞬间的交碰,落子无悔,对峙者成为盟友,死棋走成活局。

马兆说,没有人的生命毫无意义。

最初的生命出现在水中,最后的命运或许也将消亡于水中。几乎像是上苍的玩笑。失控的潮汐吞没控制室,咸水几乎没顶。马兆不合时宜地微笑起来,想遗书上的莫比乌斯环,想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水中。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即便伸出的指尖没能交碰。

人类存亡取决于自由意志还是上苍定数,文明的延续仰赖步步为营的筹谋抑或交托信任的选择;什么样的事物,才值得这样的牺牲;人之所以为人的决定因素,究竟在命运的算筹间,占有多大比重。马兆不是赌徒,但这次,他想赌一赌。

马兆说;图恒宇,活下去。


周喆直离开轮椅,站了起来。老人的动作颤颤巍巍,但婉拒了他人的搀扶。这一刻他佝偻的背脊亦如山的峰棱。他举起拐杖,声声震动;我们的人,一定能完成任务!

北京根服务器的维修小组仅有四人,二死,一伤,一不知所踪。然而凝固已久的进度条开始向前;百分之九十八,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百。

死寂。死寂。欢呼雷动。


图恒宇走进房间。那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儿童房,他红衣服的小姑娘就站在那里,阳光浸透这方寸天地,那样明亮,几乎有些晃眼。丫丫仰起脸颊,笑得两眼弯弯,像是在等待那个答案,又像是只想他说出她心中的答案。

“爸爸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将那小小的温热的一团拥进怀里。身后儿童电脑的显示屏上,他自己的身影不断坠落。

“丫丫来告诉爸爸,好不好?”


新研究员被带往室内来,名字叫图恒宇,研究方向是脑机接口,难得的人才。有人在向他介绍种种仪器,设备,工作条例;见到来人,便收起絮絮叨叨,敬重地问了声好,“马主任。”

年轻人也学着叫,话音中有种近似于忐忑的局促,神色却明亮,“马主任。”

“叫马老师就好。听说你结婚了?”

“嗯。不瞒您,孩子刚出生。”

“叫什么?”

“丫丫。”新手父亲羞窘地笑了笑,“我爱人取的。她小时候多病,说是取一个普通点的名字,能够完满度过一生。”

名字不一样,命运也会不一样吗?

马兆只是伸出手去,与后来者的手交握。北京夏日的阳光耀烈,但他们此刻无暇顾及太阳,也无暇顾及来日。千万个选择于此处交汇,文明的走向悬于一线,历史不会记得这个瞬间,他生命中最大的波澜也就如书页般轻轻翻过。

马兆淡淡道,“那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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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孩子细细的眉头拧起来。五岁的图丫丫还理解不了这样深刻的句子,小脸困惑地皱成一团。

“妈妈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呀?”

孟蝶在女儿身边坐下,言语温软,“这个故事是说,有个叫庄周的老夫子做了一个梦,他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只蝴蝶。不久庄周醒了过来,竟然弄不清究竟是他在自己的梦中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在它的梦中变成庄周了。由此可见,这世间万物啊,也是相互转化的。既然万物循环轮回,自有定数,是庄周还是蝴蝶,又有什么关系呢?”

丫丫睁大眼睛,懵懵懂懂地听着。一只明黄色的蝴蝶从她的鬓边飞起,鼓动翅翼,没入窗外如雪的日光里。

红光闪过年轻母亲的眼眸,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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